2011年08月11日 中國時報－社論

過去一周以來，司法審判系統接連傳出三起遭受嚴厲批評的事件。先是最高法院以罕見的效率，不足兩個月即駁回邱和順擄人勒贖案之上訴，八月初遞出判決，邱和順被判決死刑定讞。此案纏訟二十四年，更審十一次，此次迅速審結，民間司改會指責乃是《速審法》殺人，引起注目。

此案之後，又出現一起烏龍案件，更三審時被判有罪處以無期徒刑而捨棄上訴的重刑犯陳泰益，因高院法官未按照法律規定依職權上訴，竟被發監執行八年之後，始由其他的法官發現，本案是審判、檢察及監獄三方共同犯了錯誤，才重新提訊後再為羈押，並依職權向最高法院補為上訴。

此案起訴迄今近十年，未定讞而被告已服刑八年。由於當年審檢監三方的連續疏失，並不能適用制定在後的《速審法》。錯誤已經鑄成，上訴只怕也是過場。國人看到了司法機關犯下了匪夷所思的錯誤，離譜的程度，遠遠超出訴訟制度的想像。

第三個事件，則是最高法院法官蕭仰歸為子肇事逃逸關說，被公懲會懲戒休職六個月後申請復職；若是任其回任，非經其同意尚不能降調下級法院，只能在最高法院、最高行政法院及公懲會間選擇其回任處所。司法院祕書長及地院法官均已呼籲蕭仰歸知所進退，否則任由一位為子關說審判的法官，不論是回任最高法院，或是進入才不久前令其休職的公懲會擔任委員，或擔任最高行政法院法官，終審法院還能讓社會看得起嗎？

不久之前，司法院提出聽審制度的構想，做為司法改革的要目；前次推出的司法改革重要措施，則是《速審法》。然而，這三起事件所顯示出來的嚴重問題，都不是聽審制度所能濟事者，其中還有兩件暴露了《速審法》的不到之處。司法體系沉疴已深，如何振衰起蔽？司法院責無旁貸。

這三起事例的共同特徵是，執法系統人員均犯下了職務上的嚴重錯誤。邱和順案的終審判決中確認當年確有刑求取供的情形，最高法院的態度近乎掩耳盜鈴，只選擇極為有限的筆錄排除在證據之外，而聲稱其餘的自白均因不能證明刑求存在，即予推論為可採；對於審判外的警方書面勘查報告做為證據，雖然指明原判決不妥，但仍審酌其報告適當，認有證據能力。

此案所以歷經十一次更審不能定讞，其實是因為除了共犯間的自白之外，既無屍體，又無被告指紋，一干物證，卻多憑「不能因有不符之處即謂不是物證」之類的話語進行推論，似可看出法院對於刑求早已見怪不怪。

但是，這樣的判決態度，能夠防止刑求嗎？警方刑求，畢竟定罪成功了，還會受到懲戒嗎？採證無能、徒憑刑求得來的自白追訴犯罪的執法者，審判系統曲意縱容、袒護、配合，難道不是刑求的共犯結構？邱和順案定讞了，最高法院認定當初曾為刑求的人員，會被追究刑事責任嗎？

陳泰益案，也可問類似的問題：導致未定讞被告入監服刑八年的審檢獄方人員，會負起任何責任嗎？司法院正在討論如何懲處「肇事」的法官，檢察與監獄體系，法務部方面的說法，似乎認為實質影響不大，明明看到也知道執法系統中有人犯下嚴重而不可漠視的錯誤，卻無勇氣依法追究相關的責任，算不算官官相護呢？

再看看公懲會是怎樣輕柔對待關說法官蕭仰歸的！公懲會委員議決休職六個月，是否並不介意蕭仰歸可能因此而有機會在復職後成為他們的同僚？執法系統縱容違法的同僚，難道不就在默示甘願同流合汙？不能正己，焉能正人；不能正己的執法系統，會剩下多少公信力呢？

最可怕的是，這一切都呈現出一種自己人犯罪則推定無罪，一般人犯罪則推定有罪的差別。其實讀一讀《速審法》，也就知道問題有多嚴重了！十一審不能定罪的死刑犯，有了《速審法》，兩個月就能定罪處死了，這會是推定無罪的結果嗎？《速審法》規定要獲得更審無罪判決三次，才能阻止檢方繼續上訴，這是推定無罪嗎？有了這種基本態度的區別，當然就是執法者犯罪輕輕放過，一般人則用自白推論有罪就能判處死刑了。司法院贊成這種司法文化嗎？我們不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