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來，這群空服員與公司協調毫無結果，終於忍無可忍，採取公開
的溫和抗議。據報導，今年全球航空業都不景氣，國內六家航空公司中
，以長榮航空虧損30億元最為嚴重。於是長榮航空於10月初開始，陸續
資遣600多名人員，其中空服員300名，地勤人員300名，機師30名。在
企業嚴�**奐l之下，裁員毋寧是正常情況，長榮航空絕對有這個權利；
但企業在裁員過程中要展現對員工與法律的尊重，尤其是對員工權益與
出路的保障，更為重要。



戳破「十大優良企業」的假面



然而，長榮航空使用的手法，一如台灣企業的「優良」傳統，充滿了粗
暴與傲慢。首先是大量解雇並未事先通報桃園勞工局，公司以個別擊破
的方式辭退員工，以致於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消息封鎖，外界幾乎毫無
所知，一直到解僱員工集結起來，提出訴求，情況才改觀。其次，大部
分遭裁撤的空服員都是臨時通知改變班表，叫她們到公司集合。如一位
資深女性空服員描述當時情景：「進了會議室，發現支票都準備好了，
主管命令你半小時、1小時內整理完私人物品離開，做了十幾年，沒想
到在這種情況下被裁掉，到現在心理衝擊還是很大。」


老實說，這種情況在台灣早已司空見慣，見怪不怪。惡劣數倍的企業也
所在多有，其中不乏知名企業〔如前一陣子台中加工出口區的船井公司
〕，員工不僅拿不到資遣費，老闆甚至連工資也積欠，他們遭受無情、
殘酷的打擊，更遠甚於此。


但是，長榮公司的情況又不同。它是台灣數一數二的公司，享有相當大
的社會聲望，與由此帶來的邊際效益。譬如說，《遠東經濟評論》最近
評選台灣十大優秀企業，其中長榮航空赫然在列；老闆張榮發利用其政
商關係，使長榮不論在航權、航線的爭取上，比其他航空公司都具有優
勢，而社會對此沒有太強烈的質疑，正因為長榮總是維持良好的社會形
象。


這樣一個受到社會寬容、從中不斷得到好處的大企業，如果它的行徑不
能作為表率，甚至與其他九流公司一樣比爛，那麼消費者絕對需要知道
真相，並從而思考是不是還要再支持這樣的企業，再容忍背後的政商關
係。



什麼是「薪水」，什麼是「年資」？



「連該發給我們的資遣費都要剋扣，真是太過分了，」吳淑芬〔化名〕
忿忿不平地說，她與其他同事目前仍在失業中。勞基法規定，公司資遣
員工，員工年資「每滿一年」要給付「一個月薪水」作為資遣費，問題
出在怎麼計算「一個月薪水」。長榮航空主張空服員的薪資不包括「外
站津貼」，若是依照這種算法，吳淑芬的資遣費就從46萬元，縮水為35
萬元。


什麼是「外站津貼」？空服員經常在世界各地飛行，出於轉機、換機的
需要，必須投宿國外旅館。在這段期間，空服員當然仍處於工作或待命
狀態。各國航空公司通行的規矩是，在空服員的薪水單上，有一筆
「perdiem」的費用，即是支付這段期間的吃飯與住宿開銷，「perdiem
」一詞出自法文，翻成中文就是「外站津貼」。


從世界各大航空公司的通例來看，「外站津貼」屬於薪資的一部分殆無
疑義。在國內也已有判例可循，譬如日亞航工會控告公司未將「外站津
貼」算入資遣費計算中，法院已判定工會第一審勝訴。長榮在爭議發生
之後，立即將薪水單上「外站津貼」的名目取消，改為「出差費」〔勞
基法明確規定不屬於薪資的一部分〕，顯見該公司也自知心虛理虧。


除此之外，空服員受訓期間年資也不被併入資遣費計算，違反勞委會解
釋令；另外，這些空服員超時加班工作，從未領過加班費，雖然「航空
公司空勤組員」適用於勞基法84條之一關於「工作時間、例休假、女性
夜間工作」的例外排除，可以由勞雇雙方另行約定；但這群空服員表示
，大多數人在與公司簽下84條之一關於「排除勞基法規定」的約時，公
司並未善盡詳細告知的義務，甚至「被叫進一個小房間，叫你簽就簽，
不簽就走路，」另一位空服員蘇怡萍〔化名〕激動地描述。


長榮敢以惡劣的手段對付離職員工，一點也不擔心負面效果，除了目前
勞資爭議制度普遍對雇主沒有強制力之外，長榮集團內部的管理文化也
是一大助力，就像地勤人員陳大全〔化名〕所說：「長榮公司的員工從
來不會質疑公司的做法，每個人都是乖乖牌，公司洗腦太成功了。」



威權的管理文化



究竟有多成功呢？長榮集團招募員工一定找學校剛畢業的新鮮人，這些
人沒出過社會，「就像一張白紙一樣，公司說什麼就是什麼，從不會懷
疑公司的管理有什麼不合理，總以為所有航空公司都是這樣，」陳大全
形容自己剛進入公司時的心情。


長榮航空的管理方式，就是一連串不合理的命令與壓制，訓練員工百事
不懷疑的性格，久而久之，每個人都是沉默溫順的羔羊，連私下抱怨都
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