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讀什麼比較好？
"在你能救人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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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年08月07日12:21
作者：林靜儀（醫師）
每隔一陣子就會有這樣的新聞，某某學生因為「阿嬤(阿公、爸爸、媽媽)生病，所以決定要念醫學系來治療她(他)」，或是「阿嬤(阿公、爸爸、媽媽、自己)生病的時候，遇到醫師護士很不友善，所以立志自己要當一個好醫生」；當然也是有因為遇到好醫護，所以立志習醫的，只是不知道是因為他/她們覺得這樣比較沒有戲劇性，還是正面力量比負面力量小的多，所以用正面理由的比較少一些。
這幾年擔任醫學系口試委員也常遇到這樣的學生，有不少會說「我覺得醫生就是應該要有愛心，所以我以後要去沒有人要去的偏鄉照顧那裏的民眾」，或者說要當外科醫師的多到讓我們幾乎以為未來不會有重症醫師荒；到底是他們太天真，還是認為這樣比較容易感動口委？其實口委心裡都在犯嘀咕:「唉，你七年後還會選困難科、還會想去偏鄉嗎？」連必需服務困難科或是偏鄉的公費醫學生，都有不少在畢業前想辦法逃躲下鄉服務的啊。
有幾次，我直接問那個說「阿嬤得了慢性病，我要念醫學系治療她」的學生，阿嬤為了讓他醫，必須等他醫學系七年加上專科受訓至少四年；讓阿嬤等11年以上然後讓一個沒有多少臨床經驗的新手醫師治療，是孝順嗎？學生愣住了。很多說要去偏鄉的，當然很值得肯定他/她們有注意到台灣城鄉醫療資源不均的問題;可是，就像是看了醫療漫畫或連續劇而立志要「像主角那樣」，真實世界醫療人員不是用善惡來分的，也不是只要「有愛心」就行的；我問立志去花東當醫生的高中生，那如果你的另一半說這樣小孩子沒有雙語幼稚園可以唸，那怎麼辦？高中生想了一下，說，「那就等小孩唸完幼稚園再去好了 」；那，在離島當醫生，周末如果要進修新醫學知識，必須搭飛機來回，成本比城市高，而且醫生不在時病人怎麼辦?「嗯…那我先在城市多賺一點錢，受訓好再去好了…。」
我們很難讓這些認為熱血和愛心就可以解決問題的孩子們理解，現在他們所知道的窘境，不是因為「其他的醫療人員都沒有愛心」，而是制度不完備的時候，光靠燒愛心是不行的。這些孩子們所以為的「問題都出在愛心」，豈不就是跟現在多數民眾認為的「你就是沒有醫德(護德)」是一樣的？
至於覺得醫護人員都「不夠有耐心」，所以需要「我來唸醫學院以後當一個有耐心、救人的醫師」的孩子們，我很想提醒你們，在你可以憑一己之力「拯救」未來那許多「多虧有你/妳救我」的病患之前，是否可以想想，那些你們認為「服務態度不佳」的醫療人員們，是在如何過勞、高壓、醫病不互信的環境之下工作；而讓他們從原本像你們一樣充滿熱忱使命的醫學院學生，變成現在那個喝著提神飲料，帶著黑眼圈，沒有颱風假沒有家庭日，在被辱罵、被告的沮喪和對於醫療職志之間擺盪著的，那種醫療人員呢？
在你能救人之前，我們能不能先救救這個醫療環境？不然，在你的阿嬤等你救她之前，誰來救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