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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周刊:你不知道的石原慎太郎

你不知道的石原慎太郎

刊於《南方人物周刊》2010年10月17日

提到石原慎太郎這個名字,中國民眾立即會聯想到很多詞彙:日本右翼,反華分子,軍國主義者,民族主義者,民粹主義者,煽動者,麻煩製造者……

毫無疑問,中國媒體經常給石原貼的這些標籤,無一是正面的。

給人貼標籤,有表述上的便利,也有簡化問題的缺陷。 事實上,貼標籤已經是作出了評判,--但在作出評判之前,對所評判之人和事應有充分、真實與客觀的了解,應是公認的正確態度。 遺憾的是,迄今為止,中國媒體對於石原氏,尚無任何有深度的訪談與報導,雖然對石原慎太郎這個名字念茲在茲進而批判之,但多是對其只言片語的應激式反應,而沒建立在對其人其言其行的全面系統了解之上。

真實的石原慎太郎遠非幾個標籤可以描述。 他是政客,也是作家、導演、航海探險家;他既反中,也反美,他是國際上的麻煩製造者,更是日本國內的麻煩製造者;他強調日本的優越,也主張日本與亞洲共存;他謳歌神風隊員,質疑南京大屠殺數字,參拜靖國神社,卻也厭惡戰時日本;他反對當下體制的中國,卻喜愛歷史文化的中國;他是煽動家,經常刺激公眾的神經,不遺餘力地批判日本的種種弊端,卻又是日本最受歡迎的政治家之一……

這些貌似龐雜混亂的信息背後,石原慎太郎有著怎樣的邏輯?

拋開成見與刻板印象,撇開石原慎太郎是敵人,先看看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先做了解再作評判,即便是“敵人”,也許也有忠言,本刊報導一位“反華分子”,道理其實很簡單:了解我們的對手,是為了更好地應對他。

石原慎太郎:日本早就沒有右翼了

本刊記者楊瀟黃廣明發自東京

即使是在高樓林立的西新宿,東京都廳(市政府)所在的“雙子之塔”也顯得鶴立雞群。 243米的高度令它本身也成了景點,45層的南北兩個展望室免費向公眾開放,人們在這裡可以花300日元打印一份自己生日當天的《讀賣新聞》頭版,再端上一杯咖啡,俯瞰關東平原,天氣好的時候,可以看到西南方向的富士山。

在展望室下面,大約17萬職員支撐起了這個GDP相當於澳大利亞的巨型都市的政府運作,78歲的石原慎太郎自1999年起就成為他們的領導者,併兩次連任至今。 而在中國,這位東京都知事(市長)更出名的標籤是“頭號反華分子”、“右翼政客”以及“軍國主義分子”。

9月16日下午,“雙子之塔”7層的一間會客室,傳說中的石原慎太郎走了進來。 並沒有想像中的高大,你可以說他沒有表情,也可以說他掛著禮節性的淺笑,臉頰上的老年斑清晰可見。 “你有些問題比較尖銳,我的回答可能也就比較尖銳。”這是他的開場白。

採訪開始還不到10分鐘,他就一把扯掉了領帶,扔在右邊的桌上,“我討厭系領帶!”半個小時後,他又脫去了西裝上衣,翹起了二郎腿。 他主動提起了釣魚島問題、西藏問題,批評美國和批評中國一樣毫不留情,然而他對日本的用詞卻是最狠的,如果單看他的某幾句話,恐怕有人會以為他不但“反華”“反美”,還“反日”。

他也一再聲明對中國文化的喜愛,採訪中曾起身進屋拿來一本書送給記者,是台灣出版的中文版《我不結婚》--這是他70歲時寫的小說,主人公是24歲的青年。 他對照記者的名片看了半天,請翻譯為他寫出繁體字,然後才肯落筆簽名,“簡化字不好!”

他又不時翻看我們帶來的雜誌,那期封面是“山西王閻錫山”,他看著那個微笑的老頭兒,找了個機會用不太標準的中文重填句子:“東京王石原慎太郎”! 也笑。

採訪結束時,他“警告”我:你要是把我寫壞了,我可是要扔炸彈的! 記者又提起《中國可以說不》以及《中國還是能說不》裡對他的攻擊,他手臂一揮:“你應該把他們帶來!”

人物周刊:你一直被相當多的人看作反華人士,甚至有中國媒體稱你是“頭號反華分子”,是這樣嗎?

石原慎太郎:我當然是站在共產主義對立面上的。 我很喜歡中國的文化,但是不喜歡中國的共產主義。 我想隨著中國經濟的增長、社會的成熟度越來越高,可能有更多的人會對共產主義有不同的看法。

人物周刊:所以你是反共不反華。

石原慎太郎:對。 我不反對這個國家,但是只要共產黨支配這個國家,那麼他對日本就是一個威脅。

人物周刊:你至少在1995年和2002年兩次預言中國將會崩潰,現在看來,是不是有點把中國問題簡單化了?

石原慎太郎:這個預言是有點偏差了,沒有預測對。 我當時這個預測主要是從經濟上,我和英國一個經濟學家對此進行過探討,為什麼預測中國經濟會崩潰? 是看到中國的金融市場很不穩定,國有企業的經營狀況也不樂觀,大量資金無法回流。 可是後來一看,很多政府官員都成了國企的董事長,而且很快完成了轉制和民有化,從結果看我們的預測確實有偏差。

人物周刊:這種預言的失誤是否也和對中國的偏見有關?

石原慎太郎:不是偏見的問題。 因為我們是按照一般的經濟常識來預測中國的,因為中國不是資本主義而是一黨制的國家,很多政策超出了我們的想像。 當然也可以說是一種成功,對於這種成功我們很驚訝,但也稍微有些戒備。

人物周刊:現在中國已經超越美國成為日本最大的貿易夥伴,這對日本意味著什麼?

石原慎太郎:中國確實經濟發展很快,而且中國是個人口眾多的大國,在一定程度上,人口就是力量。 當然人口多有時候會帶來一定困難,可是達到某個水准後,對國家經濟發展是一個巨大的推動力。 當然推動經濟進步一個很關鍵的因素是新的技術,從這方面說中國對技術的評價有一些問題,比如版權問題,盜版比較多,這是一個價值觀的問題,這些行為對被盜版的國家來說是危險的。

人物周刊:2008年,你出席了北京奧運會的開幕式,印像如何? 之前你到過中國嗎? 那次北京之行是否改變了一些你對中國的印象?

石原慎太郎:大約15年前去過上海,那時候的印象就是人很多,而且當時上海比較亂,路比較窄,也有很多垃圾,不像日本人會把自己家門口都弄乾淨了。 而且人也不排隊。 可是這些人到了日本來,也會排隊,所以社會成熟富裕後,人的教養也會提高。 這也是我2008年在北京的體驗,中國在這方面還是有很大提高。 前幾天看了日本的電視節目,拍的是中國北京798的一些藝術家,看了很有共鳴--這些藝術家也是對這個社會有自己的看法,這就讓我想起了年輕的時候,也是對傳統的道德等等很有逆反的心理,對社會也是批判的姿態,所以年輕人總是進步性的力量,可以帶動社會和文化前進,我對此很感興趣。

人物周刊:你也看到了中國社會內部是多元的,那麼日本的一些右翼是不是應該改變“中國社會是鐵板一塊”的看法?

石原慎太郎:確實是。 人的自由是最重要的,尊重人的自由、尊重人的個性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不喜歡一個獨裁的國家,也不喜歡戰爭時的日本。

人物周刊:我讀了你20年前寫的《一個可以說不的日本》,你對美國批判得也很厲害,外界評論說你反美又反華,這兩者區別何在? 民族主義是不是轉嫁國內矛盾的有效手段呢?

石原慎太郎:不是反美,是厭美,也不是反中,是厭中。 美國和中國相同之處在用強壓的手段對付別人,總之強權是我不喜歡的。 日本現在還是處在美國的統治之下,美國聲稱用核保護傘保護日本,可是對日本來說,周圍的中國、朝鮮、俄羅斯這3個國家都有核武器,唯獨日本沒有,美國如何保護日本? 日本最終得不到美國保護,在世界上也沒有發言權。 可能我說得比較過激,日本也許應該擁有屬於自己的核抑制力,來在世界上發言。

尖閣列島(日本國內對“鉤魚島”的稱呼)問題,可能會成為中美日三方的敏感問題,中國5次召見日本駐華大使,這對日本是一種侮辱。 日本也有過民族主義情緒非常高漲的時期,那是在明治維新以後,日俄戰爭勝利之後,結果後來一步步走向了戰爭。 當然中國和那時的日本情況不一樣,中國經濟發展很快,年輕人民族情緒高漲,對於中國政府來說也很困難,又要調動這方面的情緒,又要施以控制,以免造成危險。 我是比較冷靜地看待這個問題的,中國政府現在可能比較頭疼。

人物周刊:中國在1990年代中期也出版過一本《中國可以說不》,其中一個作者後來還到日本和你辯論?

石原慎太郎:好像是有過。 (不願再談)

人物周刊:你曾自稱為存在主義者,反對共產主義對個人人性的扼殺,但同時你又撰寫電影劇本,稱頌為國犧牲的“神風精神”,這難道不矛盾嗎?

石原慎太郎:我既是一個存在主義者,又是一個愛國主義者,對於那些和我同齡的、為了國家獻出生命的年輕人,我當然要表示我的敬意。 我贊同他們的選擇,我的自我裡有國家,而國家裡有自我,這並不矛盾。

人物周刊:你在自傳《國家的幻影》裡說,“到了今天,所謂的愛國或者憂國的思想表達,及為此而自我犧牲,必將更被認為是滑稽而受到排斥的。”你覺得今日日本在這方面是在退步嗎? 你是否為此感到失望?

石原慎太郎:我認為自我犧牲是一個男人最大的美德,如果沒有自我犧牲的精神,就沒有男人的魅力。 自存主義並不是個人主義,而是黑格爾主張的自我存在主義,我對他的理念和哲學是比較贊同的。 一個成熟的文明社會就會出現這樣主張的人,剛剛說的中國的藝術家,他們也可以說是這樣的人物。

人物周刊:你是作家出身,1966年受《讀賣新聞》之邀訪問了處在戰爭中的南越,這成為你後來從政的轉折點,現在回看,你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嗎? 你覺得以一己之力給日本帶來了什麼改變?

石原慎太郎:如果不正確,我還有什麼活的價值呢? (笑)我雖然在自民黨時期沒有太多政績,但是在東京都時期還是很有乾勁的。 東京都的職員都非常優秀,我認為東京都知事可能比日本首相更有乾頭,因為有的首相一年都乾不滿就要辭職。 東京都的預算和加拿大一個國家的預算是差不多的,中央政府的動作太遲緩,而我希望在東京都更快地振興中小企業,要以東京都和中國建立交流項目。
     
      
舊 2010-10-24, 01:20 PM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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